“朱小树,这个案子要多久才能结?今晚行吗?”
“这要看情况,李队长。”
“看什么情况?”
“所有的情况。”
李宸堃在开车去花湖镇的路上,手机响了好几次,两次是刘诗瑶打的,一个是岳父,还有一次是钱志海。
这个吃里扒外的钱志海还有脸打电话!
李宸堃一个电话都没有接,他现在把希望寄托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岳父,不论如何,他很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
还有一个就是朱小树。
刚才朱小树在电话里告诉他,嫌疑人已经找到,就是朱卫平和他的儿子朱子诩。儿子负责迷幻蘑菇的培育和使用,父亲应该是负责杀人,因为这种事情他二十年前就开始做了。也就是说,如果抓到他们父子,就能够查出这么多年来花湖镇几乎所有的失踪人口(在外地失踪的不包括在内)。
这是一个很大的饼,对于饥饿的李宸堃来说诱惑力是非常大的。
如果岳父那边进展顺利,他在花湖镇破获一桩大案,那就是锦上添花;如果不顺利,他再立一功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
所以他再三叮嘱朱小树,不论发生什么事,切记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起案子和之前已经结案的事件有任何一丁点关系。
放手一搏吧,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女儿。
朱小树来不及把车停稳就打开车门往坟山的方向跑去,韩羽瓷吓了一跳,赶紧拉上手刹,帮助小树拔了车钥匙才下车。
黄昏下的村庄显得宁静安详,夕阳把路上的人印照成了橘红色,他们面带微笑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开始准备晚饭或者牌局。朱小树顾不上这些村民的眼光,发疯般的往山上跑。
渐渐地他感觉到体力不支,眼睛也有些模糊,他不得不放慢脚步,重新调整自己的气息。韩羽瓷在这时候追了上来,看她的脸色,在山上跑步对她也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们为什么要跑……”韩羽瓷坚持不住了,蹲在地上大喘气,“道观在那儿又不会凭空消失。”
朱小树没回答,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气息供他说话了。
迟则生变,他害怕去晚了会再发生其他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情。
朱小树和韩羽瓷跑到道观大门时已几近虚脱,朱小树右手摸出手枪,左手拿出弹夹缓缓上膛,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你怎么身上还有枪?”韩羽瓷问道。
“一直没回所里,就没交回去。放心吧,这次你和我在一起的,不会违规。”
“我们查这个案子就违规了……”
“嘘……”朱小树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韩羽瓷不要再讲话。
今天的道观格外安静,比以往任何一次他们来访都要安静得多,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跑路了?从最近朱小树几次的试探来看,朱卫平应该没起太大的疑心,这么早就逃跑不太想是他这种心理素质所做的事。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正殿上的香也已经燃尽,没人上香。
朱小树谨慎的走进偏房,他从未进去过,只是凭猜测这里是朱卫平的卧室。
偏房里有一张单人床,床铺得很整齐,床边有一个简易书架,上面放着一些关于道教的书籍。这里也是空的,没有一丝人气。朱小树耐心地走遍整间偏房,地板很结实,地底下没有东西。
他又把目标放在墙上,在一丝一寸也不放过的情况下,朱小树发现书架后面是空的。他轻轻敲了几下,声音空洞,他示意韩羽瓷过来一起搬书架。
书架搬开后,他们有些犯难了,虽然这堵墙是空的,但是他们找不到打开的办法,没有开关,也没有任何凹凸不平的地方。
“砸开吗?”韩羽瓷的目光转向偏房里的工具箱,那里应该有榔头。
“最好不要。”
朱小树走出偏房,再次来到正殿,这里比他刚进来的时候檀香味道浓厚了一点。
他发现,刚刚燃尽的三支香,现在被新点燃的替换了。
太阳的一半身子已经藏到地平线以下,它在这个半球的使命已经基本完成,打算去另一边继续普照大地。几十亿年以来,它从不休息,默默的照耀着两个半球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昼夜交替,斗转星移,这让在高速路上飞驰的李宸堃显得更加渺小。
命运的齿轮一点一点地转动,每一步都严丝合缝,李宸堃感觉自己被操蛋的命运卷进了一股暗流,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渺小,他要把自己解救出来。
还没完,他默默念道,这事肯定没完。
岳父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李宸堃考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岳父咆哮道,“除了这么大的事,我今天才知道!你们把不把我当家长?”
“爸……”
“刘诗瑶在我这儿,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先不要回来,找个机会出差。”
“我在高速上。”
“去哪儿?”
“花湖镇。”
“你去那里干什么?太近了。”
“那边有个案子,大案子,今晚就能解决,我会再立一次功,会有更大的荣耀。我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体制里谁是干净的?我已经做得很好,我不相信,我破了那么多案子,还抵不过那些小人的陷害?”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对你不利,钱志海已经把所有的录音,还有他收集的证据都交上去了,看守所杀害李凯的重刑犯也开了口。”
“他说什么?”
“他说,钱志海是听你的命令,才命令他下手的。”
“这个王八蛋!”
“你听着,”岳父一改往日慈祥的语气,显得十分威严,“你要办什么案子我管不了,总之你现在不能回来,上面已经十分重视这件事情,如果你一出现,肯定会被控制住,你去花湖镇办案都有谁知道?”
“就两个人,都信得过。”
“好,在我给你电话之前,你不要回家。我会帮你活动一下,八年前的破事了,证据都很模糊,除了手腕上的手铐印,没什么其他疑点,不过李凯那事会比较复杂,我尽力吧。”
“谢谢爸。”
“有什么好谢的,我老了,是个不中用的老头子。我以前总想,能把你扶上去,我也能走得安心,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把这个难关过了再说吧。”
天色暗下来,远处的房子开始亮起温暖的灯光,遥远的地平线还有一丝微微的天光,它挣扎在黑暗即将吞噬大地的边缘。
当李宸堃的车驶下高速公路时,天光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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